環保L查理斯

(2022年10月14日 專欄) 提起英王查理斯三世,你想到什麼?世上在位最久的皇儲、與戴妃及卡米拉皇后的感情瓜葛,抑或是為鋼筆漏墨而「發脾四」?我想到的,倒是一位前衛的環保L。
 
前衛,因為早在環保運動尚未興起那時,他已經為生態環境、鳥獸蟲魚大聲疾呼。一九六九年,甫二十歲的他當上威爾斯親王沒幾個月,便寫信給時任首相威爾遜,憂心蘇格蘭河流中三文魚數量減少,抱怨「在野生動物問題上,人們是臭名昭著的短視」。
 
翌年,他發表演說,毫不忌諱指工業發展對環境的威脅,警告海上石油污染摧毀灘岸和以萬計的海鳥,化學污染將被排入河川……這一年,英國的環保部剛剛成立。
 
同年的生日,查理斯收到的一份禮物,是藍色Aston Martin DB6跑車。為人津津樂道的,不但是這輛車在五十多年後仍能拉風奔馳,更是它不喝汽油,只須灌飲由非飲用葡萄酒和芝士副產品混製成的燃料。用白話說,查理斯是採用生物燃料的先行者。
 
你可以說這是皇家子弟有錢有閒的「玩具」,不過查理斯對於環保,確實玩得投入,而絕非「嘴巴環保人士」。其居所和辦公室,九成用上可再生能源發電;他熱愛有機農業,成立的有機食品公司,有產品在香港超市販售。他也創立了約二十個慈善組織、身兼四百多個慈善機構的贊助人或主席,每年為這些組織落力募款。
 
然而,查理斯瞓身環保,難免踩過界。
 
英國是君主立憲國家,英王要保持政治中立;這方面剛去世的伊利沙伯女皇恰守本分,但他的長子可不是這樣,「黑蜘蛛備忘錄」(black spider memos)便是一例。
 
這份備忘錄與蜘蛛保育無關,而是指查理斯致函當時的貝利雅內閣的二十七封密函,就環保、衛生、農業、軍事等政策抒發己見。由於王儲字跡潦草,加上黑色墨水,信紙上恍似有一堆亂爬的蜘蛛,故被戲稱「黑蜘蛛備忘錄」。
 
這當中,環保的主題佔上不少篇幅,譬如關心牛肉養殖、撲殺獾的爭議,還有保育南冰洋的深海白鱈魚。白鱈魚,原名巴塔哥尼亞犬牙魚,香港也可買到,小小一百克售價可達七十元。價錢高,因為食家看中其肉質嫩滑又少骨,兼含有豐富的Omega 3脂肪酸。
 
被人類看中又可放進嘴巴的,通常沒好下場。在過度捕撈下,白鱈魚數量大減,各國不得不聯手於一九八二年推出《南極海洋生物資源養護公約》,禁止非法捕撈和限制其進出口。這條公約要待到二○二○年,才在香港這個嗜海鮮的貿易地正式生效。
 
查理斯是否有違政治中立,大家請自行判斷,不過《衛報》取得這些密函及準備報導時,卻遭英國政府告上法庭,理由是「恐影響英國皇室政治中立的立場」。
 
近年來,查理斯在氣候變化議題上高調呼喊,被傳媒譽為「氣候之王」(Climate King)。這位王者,不但在去年的格拉斯哥氣候大會開場昭告全球領導人,要以戰備狀態迎戰氣候變化和生物多樣化兩場硬仗;又發起《地球憲章》(Terra Carta),動員企業募集一百億美元,用於綠色轉型。
 
大家開始「八卦」,查理斯三世在氣候議題上的進取,會否與首相卓慧思傾向化石燃料的取態「火星撞地球」?當各界買定花生睇戲,查理斯卻安守本分,宣稱不會出席十一月在埃及舉行的聯合國氣候大會(COP27)。
 
英王不能攝政,卻能以正面的公眾形象,影響(國)世人關注環保。他或許無法再像皇儲時般「任性」,但看着大兒子威廉王子擔任「野生救援」(WildAid)的保育大使,並在去年啟動 「為地球奮鬥獎」(Earthshot Prize),彷彿目睹一種延續。
 
我絕不會說查理斯是「環保男神」,因為這是會乘私人飛機環遊世界,擁有極端財富,並且造成大量碳足跡的人。由他來公開反對全球變暖,有時難免突兀。但看了好些查理斯的訪問,其中一段把我擊倒。
 
BBC記者問查理斯怎樣看「反抗滅絕」(Extinction Rebellion),也就是新聞畫面經常看到的佔領、堵塞交通樞紐、或裸體抗議不公等非暴力行動。查理斯沒出言譴責,反而略帶激動地說,年輕人覺得(氣候變化上)什麼都沒改變,「當然感到沮喪,我完全理解。」他說自己並非鼓勵激烈行為,而是勸說年輕人要把挫折轉化為建設性的能量。
 
朱漢強
綠惜地球環境事務總監
2022年10月14日 明周文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