屯門有個奇山異景──菠蘿山,山上賣點並非菠蘿,而是風化後的蝕溝處處,其中20米的深谷更贏得「迷你版大峽谷」美名。近年此處成為打卡勝地,但我會說,到上一遊的旅人,大都因為沒多走幾步,而錯過了前面更壯觀的「風光」。
那片風光,足一百一十個標準足球場之大,五十六層樓之高,依山而行,延綿海邊,與對岸的蛇口遙遙相望。宏偉若此,人們理應視而得見,它卻偏偏像塊消失的土地,從未成為打卡熱點。
這並非自然景觀,而是二十多年來人為擘畫的結果。
我說的是坐落屯門稔灣、全港最大的新界西堆填區。不過要數廢物堆疊得最高的垃圾場,還未輪得到它。在打鼓嶺的新界東北堆填區,堆起的垃圾高達240米,相當於八十層住宅大廈。那座佔地61公頃的基建,面積雖約只有稔灣堆填區一半,卻仍然有三個維多利公園大,只是藏於深幽谷內,比以上堆填區更難察覺。
香港共有三座策略性堆填區,以上兩處偏遠,尋幽探秘不易,還好有一座鄰近市區,更曾被李嘉誠以一句「心曠神怡」加持。將軍澳堆填區規模達100公頃,卻仍多次向郊野公園打主意,以暫借、切割的名義,欲蠶蝕清水灣郊野公園的用地。
三個堆填區以垃圾堆砌出香港的另類風貌。
不是說香港尺金寸土嗎?怎麼捨得擠出寶貴的280公頃用地來堆垃圾?如果計入之前十三座已關閉的堆填區,那麼全港用來處置廢物的用地,總共600公頃,相當於土地大辯論需要1200公頃土地的一半,或者3.5個粉嶺高爾夫球場的面積。
跟同事談起這龐大空間,都說如果都用來蓋公共房屋,可以讓多少基層受惠?無奈的是,堆填區礙於沉降不平均、產生沼氣和廢水的問題,不宜起樓,所以過去不少經修復的堆填區,只能長年擺着曬太陽,浪費寶貴空間。審計署最近就發表報告,指出已關閉的醉酒灣堆填區,原本計劃改建成葵涌公園,但完成修復十七年後,仍因各種原因而遲遲未作開放。至於將軍澳第一期堆填區改建的寵物公園,則因為地面持續沉降,延誤工程進度。
政府一直喊土地不夠,卻不着力推動減廢,盡早落實廢物收費,平白擠出寶貴土地來裝垃圾,想着,就覺得荒謬。
朱漢強
綠惜地球環境倡議總監
2018年7月12日《明報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