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2022年3月18日 專欄)這故事的序幕,由「十個救火的少年」說起。朋友聽說海洋垃圾排山倒海,於是某年暑假約了六位友人到石澳「考察」,發現正灘乾淨得很,目測垃圾桶比垃圾多。轉到後灘,卻發覺一地膠樽、打火機、膠樽蓋。僅僅一小時,便清理出五百多個樽蓋。「原來灘岸好多垃圾,是真的,不僅僅是外國發生的事。」
正灘乾淨,只不過是由康樂文化事務署管轄,定期有員工執走垃圾而已。那次淨灘成為這位朋友的「震撼教育」,但這初體驗實在太「柴娃娃」了,選在大熱天中午行動。同行七個年輕人的熱情最終抵不過太陽伯伯的威力,只有我的這位朋友成為「留下來的人」,往後堅持淨灘。
不久,六個滿載塑膠原料的貨櫃,被颱風吹翻入海,這168噸米粒般大的雪白顆粒,隨波浪為香港南部海岸鍍上一層的「膠雪」,人稱「香港膠災」。我的朋友響應呼籲,到南丫島偏灘救災,那兒的膠粒多得可用篩子去撈。然而,教朋友印象更深刻的,反而是回程路上的一個垃圾桶。
朋友覺得,大家熱血地、揮着汗水來搶救膠災,卻沒深思短命膠與生活的息息相關,回家後大概還會繼續依賴即棄塑膠製品。朋友喜歡潛水,大學四年級曾到菲律賓當義工,負責下水拍攝鯨鯊做研究,偶爾遇上洋流,周遭忽然湧出滿海的塑膠垃圾,人在其中,「就似置身粟米濃湯」。對海洋生物來說,海洋塑膠垃圾猶如污染的空氣,每吸一口氣、吞一口水,都是傷害,且是無間斷的傷害。
以上種種,讓這位朋友知道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觀,必須參與推動源頭減塑、持續淨灘。從二○二一年起,被朋友挑上的灘岸從不是悠閒級別,而是「無雷公咁遠」、或者沒正式路徑可達的無人灘,重點是,現場總有鋪天蓋地的垃圾。既然偏僻,又怎知垃圾堆積?朋友會用google衞星地圖去搜,若高空照中的崖岸白點處處,極可能是日積月累下的發泡膠,驗證結果:「好多時都會中」。
淨灘本來就累人,朋友專「打大佬」的行動,吃力程度可想而知。為什麼「棄易取難」?對方答:「易去的地方,實在太多人去了。」就像「被揀選的人」,帶着使命出發。一或通宵工作後趕來、完事後又上班的一羣人。把海灘執乾淨的成就感,固然是維繫大家的動力,但每個朋友都有過掙扎、喊過辛苦的過程。朋友在臉書如是說:
//做喜歡的事會充滿活力無限動力
會很開心很開心
但當然做喜歡的事不代表不辛苦
不表示完全沒有困難的地方
也是會有壓力
而因為足夠喜歡
你又知道它充滿價值
才有排除萬難的勇氣//
有句話這樣說:當你真心渴望某件事物,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你完成。 可以肯定,我的這個朋友不再孤獨了,因為現在淨灘的核心夥伴共11人,從「十個救火的少年」進化為「集合吧!地球保衛隊」。
這位淨灘達人朋友,在淨灘圈無人不知,不過為人低調,社交媒體專頁既真人不露相、也不具真名。但她有把撿來的海廢砌出「海廢美學」的能耐,有反省性強的筆觸,提醒大家關愛海洋、關護地球,臉書專頁followers超過18,000人。
朋友在社交媒體有個響噹噹的「朵」,叫「大便妹」。
朱漢強
綠惜地球環境倡議總監
2022年3月18日 明周文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