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惑黃頴灝


 
跟黃頴灝(Allan)落社區回收膠樽,半天把16噸貨車塞個大半滿。卸貨時,近六萬膠樽傾倒地上,看起來非常壯觀,但原來只重1.4公噸(卸下膠樽的盛況)。一天下來,開支多少?原來除200元油錢外,還得算進車費和黃穎灝的工錢;而1.4噸已是一星期的收集量了。說白點,要是靠回收再造廢膠支持生計,注定入不敷支;若果說到對應香港每日棄置的139噸飲品膠樽,那麼這一周1.4噸的回收量,更像九牛一毛。
 
三十歲時,Allan已在回收界打滾多年,每月經手的廢品上千噸,存下七位數字的積蓄,還置業了;可是明年男人四十的他,卻半開玩笑地說,這幾年為了環保事業艱苦經營,要按樓了。
 
不說Allan是回收業者的話,你可能會誤會他是搞環保團體的。2017年,因為欠缺中國入口批文,香港廢紙出口商停收廢紙,於是廢紙堆滿街,而回收價亦從1.2元1公斤,下挫至只剩3角,拾荒的公公婆婆受害至深。Allan看不過老人家受罪,也不想廢紙變成垃圾,於是以遠高於市場價的6角接收廢紙。他一連做了四天,終於捱到出口商宣告取銷停收。另一次,他知道有學校要棄置全校桌椅,於是四出張羅,最終在其專頁宣布:「零張枱椅要送去堆填區……如各位有東西要RECYCLE或FREECYCLE,都可以到呢個平台,我地試試幫手!」
 
2016年12月,Allan以自己創立的回收公司為名,開設臉書專頁「環保雋城」,差不多天天發帖文討論環保政策,包括批判現有的廢物管理措施。這位香港大學畢業生有回收實戰經驗,生意夥伴由歐美到內地都有,勤於考察,有火又敢批判,至少在廢物政策一環不遜環團。例如,當大家為着土地從何來展開大辯論之際,他會叩問何不減少製造垃圾,反而塞滿280公頃的寶貴堆填空間?
 
身兼香港廢塑料協會副會長的黃頴灝,家族在中港兩地做廢紙起家,自己卻懷着雄心壯志從內地返港,踏足不被看好的廢膠回收業。他認為廢紙業增值不高,行業發展快走到盡頭,反而塑膠再造涉及造粒、拉絲、改性等半工業工藝,進場門檻相對高,增值空間也大。而香港每日丟棄2000多公噸塑膠垃圾,問題嚴峻,更是不得不做。
 
可是,他漸漸發現企業臉面可以很厚:口說支持環保,一講到收錢便「收線」。問題是,處理回收廢品要成本,沒有免費午餐,奈何香港沒有堆填區禁令,環保部門承諾於2019年落實的廢物收費一拖再拖,2020年也不知道會否獲得立法會通過。他批評政府,也批判建制和泛民政客在減廢政策上口惠而不實,又引用瑞典環保少女通貝里的名言:「『對於環保問題,我討厭政治人物講一套做一套』。呢句真係apply to全球,including香港!如果佢知道香港每日堆填16,000噸(垃圾),而個污者自付法案(廢物收費)喺立法會過唔到,我諗佢『肯肯定』來立法會門口罷課、堵路、演講!」
 
踏入不惑之年,問他這幾年下來,是惑還是不惑?「好惑」是他的回覆。然而,假如時光倒流,他說自己還是想再來一次,事關塑膠挑戰不容袖手旁觀,總得要有人落場。
 
 
朱漢強
綠惜地球環境倡議總監
2020年1月9日《明周文化》